人们在城市化发展面前,终归抛弃了与此格格不入的“乡街子”,就像皮影戏遇到电影,在失去大量生存土壤后,“乡街子”最终只能在还未被城市化的乡村去延续它的生命,留给人们的记忆不会深刻,也不会让人悲悯。
马街、关街、龙头街,一个个曾经热闹喧嚣的昆明“乡街子”,逐个失声,退出了历史舞台。赶集,作为经济不发达时代和地区普遍存在的一种贸易形式,在昆明各“乡街子”存在多则数百年,少则几十年,时过境迁,如今,城市已经紧逼到“乡街子”门前,甚至已经将它包围、吞噬。
一个传统习俗在城市中或将成为记忆,昆明“乡街子”的功用,从当初的不可或缺到最后成为人们的消遣,就像皮影戏遇到电影一样,只有退居到更狭小的角落继续生存、进化,留给人们淡淡的而非悲悯的回忆。
城市中的“不和谐”音
龙头街赶集的习俗终于要走到尽头了。
74岁的曹明是龙头街土生土长的村民,他爱这里,爱这里的文化。
元朝时期,赛典赤治理云南期间,修治了滇池,龙头街露出水面,成为陆地,后逐渐形成村落。
清朝初期,村中铸有一尊铜制龙头,龙头村由此而来,后来演变为龙头街,集市也在清初产生,赶集习俗由此沿袭下来,6天赶一次集,近年来改为一星期一次。
四百年中,龙头街集市没有间断它的职责,在不到一公里的集市上,卖米场紧挨卖柴场,卖柴场紧挨卖猪场,一个个交易区域井然有序地发挥着功用。
让曹明记忆深刻的是,集市上有一个很大的戏台,每年都有昆明著名艺人来此唱花灯戏,每次唱一个星期,方圆村庄的村民都来看戏,好不热闹。
建国初期,传统的集市贸易被供销社所取代,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向神州大地时,集市贸易才得以恢复。
龙头街原本的集市所在地已经被供销社的砖房所占用,摊位便逐渐向麦地村延伸,山里的木柴、蕨菜、兔子等山货是集市上常见的,其中一部分再从这里被卖到昆明城里。
曹明高小毕业时还是解放前,从龙头街走到今圆通山东门的昆明老城墙边,才算是进城,13岁高小毕业,他平生第一次去昆明城,走了两个多小时,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龙头街还丝毫看不到城市的影子。
时过境迁,改革开放以后,龙头街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人口从建国初期的700多人发展到现在的3000多人,集市规模也大大扩大,集市贸易集中在大约2公里的街上,在这里,人们各取所需,买新鲜蔬菜、地摊上的古董、手工艺品,他们只要花二三十元钱,就能将手工艺品带回家。
龙头街的清朝民居还有很多屹立不倒,这里有清朝及民国达官贵人的老宅,也有文物古迹弥陀寺等,包围着它们的,是一幢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民房,往外,就是喧嚣的街道,再往外,是经过改造的7024公路,这里已经开通公交车,正在建设中的昆明轻轨也将从龙头街经过,并且将在附近设立停车站点。
龙头街已经进入城市化发展轨道。
此时,龙头街集市,即“乡街子”,在进入人们的视野中时,变了一番模样,由于七八十年代以来,摊位遍地都是,赶集日,这里人流、车流拥挤,集市上留下的垃圾,清洁工人要花五六个小时才能清扫完毕,便宜的服装中发现有假冒伪劣产品。
和昆明其他如马街、关街等已关闭的昆明“乡街子”一样,几年来,龙头街已是店铺、超市林立,人们购买生活用品,不用再等待一星期一次的赶集日,几十年前,人们还视集市上的木柴为生活必需品,如今都去商铺里买电饭煲,生活必需品都进了商铺。
从两三年前开始,“乡街子”的功能彻底丧失,但是赶集习俗始终没有变。
龙头街“乡街子”关闭听证会以全票通过,在这个将来会成为城市一部分的村子里,赶集习俗将不复存在,只有那些有兴趣的人们,还会去离城市更远的嵩明杨林、杨桥等乡镇去继续消遣。
而村民们更关心的是,龙头街以后的发展,龙泉古镇的规划让他们很期待,这或许能改变当地的人居环境,打造旅游品牌,“乡街子”的关闭和赶集习俗的消失,不过是历史新陈代谢的规律罢了。
从购物到消遣的转变
和龙头街相比,小板桥的“乡街子”还可以继续偷着乐。
小板桥也已连接昆明城,但这里距离主城区尚远,还不足以立即受到城市化发展的影响。
今年57岁的杨杭橙把赶集看成是一种休闲,在集市上,虽然商品数量不多,但是品种不少,赶集,就像是参加一场交流会,这是如今商场所不能做到的,正所谓“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”。
尽管家就在小板桥镇上,杨杭橙仍有赶集的习惯,“自然的东西都有一个习惯,大家都适应。”
透过集市,人们能看到社会的变迁,最初牲畜贸易红火,后来五花八门,如今又火了花卉生意,每个时代人们对商品需求的转变,让集市上的商品也在逐渐改变。
杨杭橙记得,消遣越来越成为赶集者的主流想法,看流动摊贩的草药、蜈蚣,就能满足一下新奇的心理,如今集市上还有古董、骆驼、孔雀,也算新鲜事物,很多人去赶集,实际上是凑热闹。
杨杭橙认为,赶集作为历史,应当传承下去,昆明没有了集市,就如同一潭死水,赶集好歹不比逛公园差,它让人感觉热闹,但是赶集习俗不能影响社会经济发展,否则就有取缔的必要性,城市里的“乡街子”,就没有存在的必要。
和延续赶集习俗相比,杨杭橙更愿意谈如何将小板桥打造为旅游名镇,赶集不过是穷人去旅游的心态,所有商品都是针对中低收入者,赶集,只是让他们有一个更好的去处,而又花不了很多钱。
“乡街子”和记忆都消失了
昆明市社科院社会所所长高军也有过赶集的经历,小时候被父亲带着去,长大后赶集时却再也看不到儿时的情景,感觉物是人非,现在他去赶集,也就是想找找那种儿时的感觉。
在云南,城市的发展最初就是以街为市,集镇是商品交易场所,以后逐渐形成城镇、城市,在社会发展过程中,曾起到极大推动作用。
而目前,在被称为“乡街子”的集市上,老年人始终居多数,而且以男性居多,只有他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去集市上感受休闲,他们去买昆明市场上买不到的花铲,去买半成品回家加工,老旧产品,也只有在集市能买到配件,况且所有商品价格低廉,是一种低端的消费形式。
昆明的城市化在以每年二三十平方公里的速度往外扩张,“乡街子”也在城市化过程中逐渐消失,替代的将是商业化广场。
高军说,赶集也是一种传统文化,有让人追忆过去的感觉,但是随着“乡街子”被淘汰,这种追忆能否延续还未可知,旧货市场、古董市场、淘宝网购二手货,正以一种新的形式在延续赶集习俗,“乡街子”和它留给人们的回忆,都将在城市化进程中被丢弃。
而在贵州、云南大理巍山等地,当地借赶集打旅游牌,无不与当地的民居和文化特色有关系,高军认为,昆明最多保留一两个“乡街子”就行。
人们在城市化发展面前,终归抛弃了与此格格不入的“乡街子”,就像皮影戏遇到电影,在失去大量生存土壤后,“乡街子”最终只能在还未被城市化的乡村去延续它的生命,留给人们的记忆不会深刻,也不会让人悲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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